教室后墙的爬山虎又抽出新芽了。我蹲在走廊拐角处观察叶片舒展的弧度,忽然听见前桌小夏压低声音:"听说老校工昨天在紫藤花架下埋了块砖。"这让我想起三年前那个蝉鸣聒噪的午后,我无意间撞见生物老师蹲在花架阴影里,用镊子夹起一片沾着泥巴的叶片。
那片叶子边缘有细密的锯齿,叶脉里还嵌着半粒草籽。生物老师把它夹进标本册时,我注意到他白大褂袖口沾着褐色的汁液——那是紫藤花谢后渗出的树脂。从那天起,我总在课间溜到花架下,看老校工用竹竿挑开覆满青苔的砖缝,露出底下锈迹斑斑的铁盒。盒盖上用红漆写着"1983级",盒底压着泛黄的《植物图鉴》和二十三封未寄出的信。
"这些信是当年毕业班写的。"小夏递给我半块砖,砖缝里卡着张字迹模糊的便签:"致二十年后仍会驻足此处的你,愿紫藤记得所有未说出口的告别。"我们凑近花架顶端,发现砖块正卡在第三层横梁与立柱的接缝处。顺着砖缝向上攀爬,在藤蔓编织的穹顶下,整面墙贴满手绘的植物图谱:有标注"1983年4月17日,紫藤初绽"的淡绿色水彩,也有用红笔圈注"1999年台风折断主枝"的潦草批注。
生物老师带着全班来清理铁盒时,我正用手机扫描墙上的二维码。扫出来的不是文字,而是段循环播放的录音:"同学们,别怕长高后的孤独。你看这株紫藤,每年都要把枯枝埋进土里,才能让新芽找到阳光。"老校工颤巍巍打开铁盒,二十三封信的收件人从1983到2005年依次排列,每封信都附带着当年的气象数据。最底下那封信的落款是2023年,收件人写着"给尚未出生的2025级孩子们"。
现在每周四下午,我们会在花架下举办"时光交换站"。把写满观察日记的树叶夹进漂流本,把用废纸折的千纸鹤挂在藤蔓间。上周小夏带来块刻着"2025"的鹅卵石,说要埋在离砖块三米远的树根旁。生物老师教我们用苔藓覆盖石块,像给时间裹上柔软的茧。
昨天经过花架时,我看见老校工正在往铁盒里塞新信。他白大褂上别着朵紫藤标本,花瓣边缘的锯齿清晰可见。砖块缝隙里,去年埋的鹅卵石已经与青苔融为一体,石面上隐约能辨出"2025"的轮廓。风穿过藤蔓的沙沙声里,我忽然明白,所谓"不一样"的学校,不过是让每颗种子都有机会在属于自己的季节发芽,让每个秘密都能找到等待的土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