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日的阳光像一罐打翻的蜂蜜罐，把整个校园都浸润在甜丝丝的暖意里。我趴在教室的窗台上，看着操场上飘动的蓝白校服，突然觉得喉咙里像塞了团棉花——今天是春游的日子，我连书包里装着什么都没想清楚。

"小满，快把你的水壶装满！"同桌林晓晓突然从后桌戳过来，她扎着歪歪扭扭的蝴蝶结，马尾辫上还沾着没擦干净的粉笔灰。我这才想起昨天老师发的通知单，慌忙翻找书包夹层，发现妈妈特意缝的布袋里躺着个青瓷茶壶，壶身上还刻着"春满园"三个字。晓晓眼睛一亮："这可是你奶奶亲手做的！"她踮着脚往壶里灌水，阳光透过玻璃壶身，在水泥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。

校车启动时，我抱着茶壶坐在最后一排。车轮碾过坑洼的土路，震得茶壶盖叮叮当当响。前排的男生突然指着窗外惊叫："快看！"顺着他的手指望去，一片野樱林正开得不管不顾，粉白的花瓣像被风吹散的云霞，落在戴眼镜的班主任肩头，落在抱着野餐垫的体育委员头顶，甚至落进正在背英语单词的班长鼻尖。司机叔叔踩下刹车，我们像被按了暂停键的木偶，集体仰起头，任花瓣在发梢跳起华尔兹。

到达郊外公园时，我才发现春游远比想象中热闹。草地上的帐篷像五颜六色的蘑菇，晓晓的爸爸支起烧烤架，滋滋作响的烤肠串飘着香气。我蹲在溪边观察蝌蚪，它们黑豆似的脑袋左右摆动，忽然看见上游漂来片嫩绿的柳叶，蝌蚪们立刻排成队，像列队欢迎贵宾似的游过去。正看得入神，晓晓突然拽我起来："看！那边有棵会开花的大树！"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，整棵梨树开满了雪白的花朵，花瓣落在我的校服裙摆上，像别着枚会呼吸的胸针。

午餐时分，班长变魔术般从背包里掏出保温箱。掀开盖子，热腾腾的饭盒里装着糖醋排骨、四喜丸子，还有用胡萝卜雕的兔子。我捧着奶奶送的茶壶给每个人倒水，壶嘴被阳光照得发烫，水珠顺着壶身滑落，在石桌上敲出清脆的节奏。体育委员突然提议玩"你画我猜"，大家立刻分成小组。我画了朵含苞的桃花，晓晓猜了半天说成"樱花"，逗得大家笑作一团。班主任举着手机拍照，镜头里，每个人的笑脸上都沾着花粉，像戴了张会呼吸的笑脸面具。

返程路上，夕阳把云朵染成金红色。我靠在车窗上，看着后视镜里渐远的风景。茶壶里的水早已凉透，但壶身上"春满园"三个字在暮色中愈发清晰。忽然想起今天捡到的柳叶，脉络里还沾着清晨的露水。或许春天就像这壶茶，初品时是清甜的，细品才能尝到时光沉淀的回甘。当车轮再次驶过坑洼的土路，我悄悄把柳叶夹进笔记本，准备在未来的某个春天，再读一遍这枚会呼吸的记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