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日的蝉鸣裹挟着槐花香飘进教室时,我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摩挲着课桌边缘。那些被粉笔灰染白的指甲缝里,还残留着去年夏天在桑树林里留下的紫红色汁液。每当这时,前排女生总会捂着鼻子后退半步,仿佛我的存在本身就会污染空气。
记得那年桑葚熟透的清晨,我和铁蛋蹲在村口老桑树的阴影里。露水打湿的桑叶像无数双小手,轻轻拽着我们沾满泥巴的裤脚。铁蛋突然从裤兜掏出把生锈的镰刀,刀刃在晨光中划出一道银弧:"看我的绝活!"他猛地挥刀向上挑去,桑葚却像被施了魔法般从枝头逃走。我们追着那串紫珍珠跑过三里地,最后在晒谷场边被老槐树根绊倒。铁蛋的草帽飞出去两米远,我则被一根带刺的桑枝划破了手背,血珠和紫汁在草叶上晕开诡异的紫色地图。
如果说第一个故事像一场闹剧,那么第二个故事则像一场充满意外的小冒险。秋分那天,铁蛋神秘兮兮地把我拽到芦苇荡。他举着根削尖的竹竿,竿头系着半截红头绳:"这是祖传的青蛙钓竿!"我们蹲在齐膝深的泥水里,看着铁蛋用树枝拨弄水草。突然,水底传来"扑通"一声闷响,铁蛋兴奋地跳起来:"钓到啦!"可竹竿却像条倔强的蛇,死死勾在浮萍根茎上。我们连着试了七次,直到夕阳把水面染成蜂蜜色,才在竹竿根部发现一窝灰扑扑的青蛙卵。
最荒唐的当属那年大雪封山。村西头王婶家的三个孩子说要举办"雪人奥运会",我立刻报名当后勤部长。凌晨四点,我带着铁锹和竹篾跑遍全村,结果在打谷场挖出三个歪歪扭扭的雪人。铁蛋负责给雪人戴草帽,二丫用红纽扣当眼睛,我却把自家的棉袄拆了做棉袍。当雪人穿着臃肿的"冬装"在雪地里溜达时,我们突然发现棉袄里藏着去年过冬的土豆——原来在堆雪人的过程中,我们无意识地往雪堆里塞了五六个土豆。
这些傻事像散落的玻璃珠,被岁月的绸带串成记忆的项链。去年回村时,老桑树已经开满白花,铁蛋家的孙子正用手机直播"钓青蛙"。我蹲在晒谷场边,看着孩子们用无人机拍摄雪人比赛,突然想起那个棉袄里装满土豆的雪人。原来我们曾经用最笨拙的方式,丈量过成长的距离;用最荒唐的举动,记录过童年的形状。
如今坐在教室里,我依然会在课间偷偷摆弄铁蛋送我的那根旧竹竿。阳光穿过玻璃窗,在课桌上投下细长的影子,恍惚间又看见那个在桑树林里跌跌撞撞的下午。那些看似幼稚的举动,其实藏着最珍贵的成长密码——当我们用歪歪扭扭的线条勾勒世界时,也在悄然绘制着未来的轮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