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整理书桌时,一枚磨得发亮的铁皮笔盒从抽屉深处滑落。金属表面还残留着几道细密的划痕,那是去年冬天我摔碎又粘好的痕迹。指尖抚过盒盖上歪歪扭扭的"小夏"字样,突然想起这枚陪伴我三年的笔盒,原来早已成为时光的容器。
记得初入初中时,班主任在班会课上发每人一个笔盒。我攥着印着卡通动物的铁皮盒,在教室后排反复摩挲盒盖上的小熊图案。那天放学,前桌的林小雨突然转身递来一盒彩色铅芯:"我不用圆珠笔,你要不要?"她把笔盒推到我面前,阳光穿过她发梢在金属盒面折射出细碎光斑。我至今记得她马尾辫上别着的蝴蝶发卡,和笔盒里整齐排列的十二色铅芯,像彩虹落进了铁皮小屋。
笔盒里的文具总在悄悄生长。去年秋天转学来美国的同学阿哲,把中国结挂在笔盒侧边时,细绳在金属棱角上勒出浅痕。我们合资买的荧光笔在考试时总有人顺走,最后盒底只剩半截红笔。但每当月考失利,我总会把揉皱的试卷折成纸船,放进笔盒夹层里。那些歪斜的"对不起"字迹,和夹在里的银杏叶书签,渐渐在铁盒里堆成小山。
最珍贵的时光藏在笔盒夹缝。去年冬天流感肆虐,我发高烧住院三天。醒来时发现笔盒静静躺在床头柜上,盒盖内侧贴着便利贴:"物理卷第17题用辅助线,英语作文要写环境描写。"字迹是语文课代表陈默的,她总用圆珠笔在纸面画小太阳。盒底躺着半包纸巾,包装纸上印着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道。那天我第一次发现,铁皮盒的接缝处渗出细密水珠,像在替我流泪。
前些日子整理旧物,发现笔盒夹层藏着张泛黄的纸条。那是初三模考失利时,同桌王浩偷偷塞给我的:"笔盒里装着三十六支笔,就像我们共同走过的三十六个课间。"现在盒子里多了支英雄牌钢笔,笔帽上刻着"致永不言弃的你",墨水颜色是去年校庆时染的枫叶红。每次书写时,笔尖总会轻轻擦过盒盖内侧的划痕,那是我用修正液反复描摹的"加油"二字。
暮色渐浓时,笔盒在台灯下泛着暖黄的光。铁皮表面映出我伏案疾书的侧影,以及窗外梧桐树投下的斑驳树影。盒盖上小熊的右眼缺了角,那是去年体育课跌倒时摔的,我用透明胶带缠了三层。但奇怪的是,每次修补后,小熊总会朝我眨左眼,仿佛在说:看,这里藏着另一个世界。
笔盒的每个角落都住着时光碎片。文具袋里藏着同学送的生日贺卡,笔夹上系着运动会时的号码牌,橡皮屑和铅笔灰在盒底堆成小丘。这些细碎的物象在铁皮容器里发酵,渐渐酿成琥珀色的记忆。或许某天我会把笔盒送人,但我知道,当新主人打开盒盖时,那些沉淀的星光会突然苏醒,如同我们共同经历过的晨昏,在记忆深处重新闪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