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阳光穿过纱窗,在厨房瓷砖上投下细碎的光斑。我揉着惺忪睡眼推开厨房门,看见母亲系着褪色的碎花围裙,正踮着脚尖够橱柜顶层的面粉袋。她转身时围裙带子扫过我的脸颊,带着淡淡的面粉香和晨间特有的温热。
母亲的手掌总是带着面粉的粗糙触感。记得小学三年级第一次学包饺子,她握着我的手在面团上揉捏,虎口处常年被擀面杖磨出的茧子硌得我生疼。可当她把歪歪扭扭的饺子放进沸水时,眼角的皱纹突然舒展开来,像被春风吹开的梨花:"慢点包没关系,重要的是你尝到了自己做的味道。"那顿晚餐的蒸汽模糊了我的眼镜片,却让"自己动手"四个字烙进了记忆。
厨房的玻璃罐里永远备着十几种药片。初中深夜发高烧那次,母亲用酒精棉球擦拭我滚烫的掌心,冰凉的触感让我打了个激灵。她把退烧贴贴在我额头时,指尖的温度透过纱布传来,像春日融化的雪水。凌晨三点我迷迷糊糊看见她蹲在药箱前,用指甲抠着降压药瓶的铝箔板,晨光中那道被反复揉捏出褶皱的铝箔边沿,至今仍是我记忆里最安心的剪影。
她的碎花围裙口袋总揣着两样东西:一包创可贴和半块水果硬糖。小学运动会摔破膝盖时,她蹲在医务室门口,用浸过温水的棉签蘸着碘伏,边给我涂边念叨:"伤口要像对待小树苗似的温柔。"等结痂脱落那天,她变魔术似的从口袋掏出水果糖:"奖励你勇敢面对疼痛。"糖纸上的折痕里还沾着碘伏的痕迹,像某种无声的勋章。
去年冬天流感肆虐,母亲连续七天凌晨三点起床熬梨汤。她戴着老花镜研究《本草纲目》,把川贝母和雪梨切成均匀的月牙片。当第一缕晨光染红窗棂时,砂锅里的汤已咕嘟作响,蒸腾的热气在她镜片上凝成白雾。我捧着尚有余温的瓷碗,突然发现她鬓角的白发在晨光中泛着珍珠般的光泽。
如今每当我系上围裙准备做饭,总能从母亲遗留的碎花围裙口袋摸到那块水果糖。糖纸已经泛黄卷边,但每次含在嘴里仍有清甜。原来最熟悉的人,是那些把生活揉进围裙褶皱里的人,是那些把爱意藏在创可贴包装里的温度,是日复一日将平凡日子熬成蜜糖的双手。他们教会我的不仅是生存的技能,更是如何用最朴素的仪式感,把每个晨昏都过成值得珍藏的时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