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日的阳光斜斜地洒在教室的窗台上,斑驳的光影里总让我想起那棵老槐树。树干上深浅不一的沟壑像极了爷爷布满皱纹的脸,每当蝉鸣声穿透层层叠叠的枝叶,我总会不自觉地望向窗外——那里藏着一段被时光浸润的往事。
记得那是初二的某个午后,班主任突然宣布要组织"校园记忆"主题班会。教室后排的男生们已经开始交头接耳,前排几个女生正偷偷传阅着老照片。我摩挲着书包里皱巴巴的作文本,那是上周被退回的周记,因为老师批评我"流水账式记录生活"。此刻望着黑板上"最难忘的瞬间"几个粉笔字,手心沁出的汗珠把纸页洇出深色痕迹。
"现在请第三组展示。"班长话音刚落,穿蓝白校服的男生已经捧着相册跑上讲台。泛黄的照片里,去年运动会接力赛的场景历历在目:红色跑道、飞扬的号码布、还有终点线前那个踉跄却依然高举的接力棒。当男生哽咽着讲述最后一棒女生摔伤后坚持完成比赛时,后排突然传来熟悉的咳嗽声。我转头看见张老师扶着讲台,深灰色的眼镜片上蒙着白雾。
那天放学后,我鬼使神差地绕到教学楼后。老槐树下,张老师正蹲在地上给摔伤的体育委员换药。暮色中的她像尊褪色的石像,额前的碎发沾着碘伏的气味,却把创可贴仔细地贴成心形。"当时你跑过来扶住她,"她突然抬头,"其实我早看见你在场边扶了十分钟。"我这才想起那个暴雨突袭的下午,自己缩在走廊拐角,眼睁睁看着女生被雨水打湿的刘海黏在额头上。
后来才知道,张老师那天在医务室守了整夜。她办公桌抽屉里常年备着创可贴和暖宝宝,只是从不在家长会上提起。直到毕业典礼那天,我在她办公桌发现本泛黄的笔记本,扉页写着:"2008届学生王雨桐,曾用创可贴帮同学包扎擦伤,2012年5月18日。"日期正是我摔伤那天的雨夜。
现在每当我经过老槐树,总能看见树根处新添的青砖。春日的细雨里,砖缝里钻出的蕨类植物在风中摇曳,像无数双等待被认领的小手。去年教师节回校,张老师已经退休,但那个总爱在课间给我带薄荷糖的语文老师,依然会在老槐树下等我。她指着树皮上某道新添的裂痕说:"你看,树和人一样,总会留下成长的痕迹。"
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,斜阳里飘来远处操场上飘扬的广播体操音乐。我忽然明白,那些难以忘怀的瞬间,从来不是惊天动地的壮举,而是时光长河里闪烁的微光。它们像老槐树年轮里的纹路,在岁月沉淀中愈发清晰,提醒着我们:生命中最珍贵的礼物,往往藏在最平凡的褶皱里。